桃花马上请长缨

葱饼一生吹。
文法李丞相斯,武效陆都督炳。
修齐治平首推朱棣。

熜炳外传·万寿长夜岁岁凉(3)

      第二日晨起,阿福还有些回不过神来。昨夜皇爷醉倒后被黄公公他们服侍着睡了,故而她事实上并没有侍寝就给原样送了出来。可不知是谁的意思,她的屋从通铺给换成了单间,偌大的房中只她一张床、一个人,怪不习惯的。

 
 

      正在彷徨间,一个尚仪局的女史急匆匆跨进屋来:“我的好姑娘,你怎么才起身,按规矩侍寝第二日是要去承乾宫谒见的啊,你不会不知道吧!”

 
 

      阿福却是真的不知,这一下也被唬得慌了,连忙换了衣裳跟着去了。好在那女史是个心善的,打量着阿福这蠢样多半是不清楚状况,就一边走一边给她细细地讲。

 
 

    “依例,初次侍寝后的都人称为‘官女子’,次日晨起都是要去给六宫之首请安的。自孝烈皇后大行,后位一直虚悬,宫里位分最尊者就是承乾宫的皇贵妃沈娘娘,故而咱们现在就是往承乾宫去拜见。”

 
 

    “沈娘娘是什么样的人呢……她凶不凶?”

 
 

    “皇贵妃娘娘是很和善的,不会为难宫人,你进去只管问安,不要乱说话就好。”

 
 

 

 
 

      阿福心里念着女史的嘱托,甫一进殿就对着上位伏身行了大礼。皇贵妃连忙摆摆手叫人扶她起来:“快起来快起来,你这孩子,做什么行这样的大礼,我并非正位中宫的皇后,实在当不起这一大拜。”

 
 

      阿福这才站直了身子谢恩。皇贵妃是正德十年生人,如今也有四十余岁年纪,因着保养得当,望之只如花信年华之人。她也惯是个悉心的,倒把阿福上下打量了个仔细。

 
 

     “一大早就过来请安,是不是还饿着肚子呢?正巧我这里也要用早膳,你就坐下来陪我一起吃。”

 
 

     “既已经是宫御身份,怎么还穿着都人的衣裳,去库里拿今冬的新料子,叫尚服局赶紧做两身新衣服你穿。”

 
 

      沈娘娘的声音慈和温暖,阿福不禁又想起时时对她嘘寒问暖的母亲,不知怎么的脑子一抽,脱口而出道:“娘娘您真好,奴婢进宫大半年了,您是第一个关心奴婢吃穿的贵人,您就像奴婢的娘亲一样对奴婢好。”

 
 

      皇贵妃笑起来,似乎是被她的率真打动,“都是宫里的女人,什么贵人不贵人呢,我看你这小东西也怪亲近的,正好午间宁安也要进宫来,你就留下一起吃了午膳再回去吧,这宫里寂寞,多个人聊聊天也有趣。”

 
 

 

 
 

      皇贵妃娘娘说的“宁安”,是今上的第三女宁安公主朱禄媜。其生母原为端妃曹氏,嘉靖二十一年受宫变牵连而死,那一年公主只有三岁,是无儿无女的皇贵妃娘娘心生怜悯抱养了她。嘉靖三十四年十六岁的公主出降,也是皇贵妃娘娘作为母亲受了公主的大拜。故而公主对这位养母感情颇深。

 
 

      正说着话儿,就有小宫女来报宁安公主到了。阿福起身朝门口看去,却见进来的有四个姑娘:打头那位鸾眉凤目,一身绛色盘领团花长袄,端得是贵气天成,一看就是公主无疑;挽着公主手臂、略后半步的女子神色蔼然,观其服制行止倒像是哪位公侯的夫人;后边儿两个女孩形容尚小,衣着却皆为素淡之色,兴许是家中有长辈新丧,大年下也不便穿得鲜亮。

 
 

     “今儿怎么来这么齐全,媜儿你也是,陆大人刚去了,阿练她们几个做女儿的都重孝在身,你还偏去搅人安宁。”沈娘娘嘴里说着责备的话,手上倒忙不迭地指挥都人们添座。

 
 

     “娘娘莫要责怪公主,是臣女姐妹几个央着公主进宫来要给您谢恩的。”那官夫人模样的年轻女子忙拉着两个妹妹俯下身,“父亲去得突然,家里去西苑报丧的人都给拦了下来,臣女知道,是娘娘您教人给圣上递了信儿,昨日里我们姐妹的赐溥也是您一样样挑的。”

 
 

     “不过举手之劳,难为你们这样惦记着。陆大人掌管锦衣卫多年,是万岁爷的亲臣信臣,你们几个又是我打小看大的,就跟亲生女儿一样。只是我一介妃嫔能做的着实不多,日后朝堂上的风波,还要叮嘱你弟弟多加小心。”

 
 

 

 
 

      阿福只当自己是个有耳朵没嘴巴的木头人,默默听着也明白了个大概:那夫人模样的女子阿练,曾经作为宁安公主的伴读一同养在承乾宫里,现在是成国公家的世子夫人;夫人左边的女孩名叫阿绦,右边的女孩唤作阿纨,二女都定了亲,不过尚未出阁。这三位都是太保兼少傅、左都督掌锦衣卫事陆炳陆大人的女儿,四日前新丧了父亲,故而皆是一身素孝。

 
 

     “哎呀,你怎么还站着,快过来坐。”沈皇贵妃拉着陆家女儿说了半天话,这才想起来阿福还杵在一边,“母妃给你们介绍一下,这是皇爷新纳的尚宫御,今儿第一次上我这里来。”

 
 

     “见过尚娘娘。”

 
 

      阿福窘迫极了,那成国公少夫人与宁安公主年岁相当,均比她大了足有十岁,而年龄小些的陆氏姐妹,也约莫跟她差不多大,这一声“娘娘”她又怎么好生受。一念及此,她赶忙连连摆手,“公主、少夫人、陆小姐,您可万万不要如此唤奴婢,奴婢只是还没有正式位分的新晋宫御,当不起‘娘娘’二字,若几位贵人不嫌弃,就唤奴婢贱名‘阿福’吧。”

 
 

      “阿福,阿福,快过年了,这名字听着就喜气,真好。我叫阿绦,这是我三妹阿纨,咱们年龄相仿,以后就以名相称好了。”那眉宇间英姿飒爽的陆二小姐最是个爽快人,这样说就当认下了阿福这个朋友。陆三小姐阿纨一向唯姐是从,也腼腆地冲阿福微微颔首。

 
 

      宁安公主看看阿福又看看阿绦,不禁莞尔:“母妃你瞧,她俩还真是有缘分,一样的脸型一样的胖瘦,站在一块儿倒像是亲姐妹。”

 
 

      皇贵妃也饶有兴致地看过来,“还别说,你们瞧瞧那眼睛鼻子嘴儿,真跟一个模子里倒出来似的,不过阿绦身量高些,是锋利的柳叶眉,阿福比较小只,是细弯的月牙眉。”

 
 

      阿绦闻言倒叹了口气,“爹爹还在的时候常说我长得最像他。可惜爹爹前几日过世了,不然我定要让他认你作干女儿。” 

 
 

      听阿绦的意思,自己这长相倒是四舍五入跟已故的陆大人联相了。可是怎么会这么巧?皇爷……阿绦……陆大人……阿福心下惴惴,隐隐觉得自己抓住了什么,又好像什么也没抓住。

 
 

      正待细想,皇贵妃已命人带了她去外间选衣料。柔滑的丝绵锦缎异彩斑斓晃花了她的眼,略略粗糙的手指抚过去,发出沙沙的轻响。方才的思绪顿时被抛到了九霄云外,心中眼中只余这一片绚丽。

 
 

      

      再后来,她也就忘了。

 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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